村上春树作品的主题是创伤

村上春树当然是一个杰出而又流行的作家。一直以来，对于村上春树的讨论可谓层出不穷。即使在心理治疗领域，也有荣格分析师 …… 两父子对其的解读。他们的分析也有中文译本，是非常有趣的角度。如果大家对于这个主题感兴趣的话，也非常推荐阅读。而我们或许也都知道，村上一部相当重要的作品《海边的卡夫卡》，其原型就是与精神分析关系相当紧密的俄狄浦斯王，所以这部作品也有不少以精神分析的角度来去解读的论述。那我们今天讨论也会大量涉及这部作品，只不过分析角度有所不同。而我一直有个看法，就是村上春树就是在写创伤，这一看法在我临床工作以及学习过程中对于创伤理解越来越深入之后，不减反增。甚至我也认为，村上春树的流行，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所描写的创伤的普遍性，以及他的讲述方式之中潜在空间对于创伤的治愈效果。当然，即使是从反抗资本主义、消费主义这些角度进行理解，他的流行也是完全能够讲通的。所以我今天讲的内容当然不是唯一的角度 the … 而是 a … perspective。

有一部分创伤是非常显现的，比如说《挪威的森林》木月的自杀，直子所受的精神打击，以及症状，最终进入疗养院并且自杀，而这些对于作为见证者的渡边本身也是一种创伤。又比如说《海边的卡夫卡》中 … 男友在学生运动中被袭与死亡，田 … 经历战争之中的集体晕倒事件，随后遭到相当不同的待遇等。

有的则是一种比喻性质的创伤，比如《寻羊冒险记》中羊博士这样一个形象，与羊灵交之后好像时间就停滞了，不再流动。还是说，这里可以有非常多的解读，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会倾向于将之看作一种对于创伤的比喻。当然，有趣的是，小说之中，村上自己提过「当有人问及羊到底象征什么的时候，他说自己也不晓得，而小说成功的原因恰恰就在这里。」（待考证）《1Q84》中的不断敲门，是一种非常侵入的体验，本身也有些类似于解离和创伤。

关于类似创伤的描写，在村上春树的笔下可以说是随处可见，这里只是做一些引用，给到大家一些概念和感觉：

首先是前面说的羊博士相关的：

“你能想象光有感念存在而表现手段却被连根拔除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吗？”羊博士问。    “不明白。”    “地狱！唯有感念团团打着旋涡的地狱，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线生机的十八层地狱。而那就是我42年来的生活。”    “因为羊的关系？”    “是的，是羊的关系。羊把我抛弃在那种状态中。那是1936年春天的事。”

我剥夺了他失却的时间。

羊博士始终住在他记忆里，那个人哪里都不想回。

家父那人始终在寻找什么，现在仍在找。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家父说过梦见一只白羊的事。所以，我一直以为人生就是那么一种东西，就是要四处寻找什么，那也才是真正的人生。

羊离去后，就连哪部分是我自己哪部分是羊影都不清楚。……羊只留下了感念，而若没有羊又无法把那感念释放出去。这便是‘羊壳’。

其次是一些类似的散乱摘抄

对鼠来说，时间就好像在哪里被一下子切断了。何以至此，鼠也弄不明白，甚至哪里断的都找不到。他手拉救不了生的救生缆，在秋日幽幽的昏暗中往来彷徨。他穿过草地，跨过河流，推开若干扇门。但救不了生的救生缆不可能将他带往任何地方。他像被扯掉翅膀的冬蝇，又如面临大海的河流，有气无力，孤孤单单，感觉上似乎哪里有恶风吹来，而将原来包笼鼠的温情脉脉的空气一古脑儿吹去地球背后。《1973 年的弹子球》

不过，拧发条鸟，人生在根本上或许就是那样的吧；大家都被关进一个黑洞洞的地方，吃的喝的都被没收了，慢慢地。渐渐地死去，一点一点地。

我对失去的东西怀有非常强烈的共鸣或者说同情感（Sympathy）。……对于我，现实是凑合性而不是绝对性的。……这大概最接近这样一种感觉，即不存在的存在感和存在的不存在感。